希思罗机场T3航站楼的国际出发大厅,惯有的那种繁忙里,透着度假季的松散的热闹。
广播里女声用标准而略显疲惫的英式口音,交替播报着航班信息,拖着行李箱的滑轮声、匆匆的脚步声、各种语言的低语混杂成一片背景噪音,如同一出永不落幕的都市剧现场。
李乐推着那只轻便的黑色旅行箱,穿过自动门,目光扫过大厅。很快,就在靠近一处电子航班信息屏的立柱旁,瞧见了伍岳。
他没带什么大件行李,只有一个深蓝色、看起来颇能装的帆布双肩背包,随意地搁在脚边,身上是件浅灰色的棉质 Polo 衫,卡其色休闲裤,正仰头看着上方不断翻动的航班信息。
“岳哥!”李乐过去,招呼了一声。
“哟,来了?挺准时。”伍岳闻声转过头,目光在李乐的行李上停了半秒,“就这点东西?”
“轻装上阵,没啥到那再买就是。”李乐笑道,走到他身边,抬头瞥了眼屏幕,“怎么样,你那边安排好了没?”
“差不多。”伍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无奈,“反正最近实验也没什么进展。跑出来的几个数据,一个符合设想的也没有。”
“高熵合金负极材料的结构稳定性倒是比预期好,但循环寿命和倍率性能的数据,跟文献里那些仅供参考的美好曲线一比,差距不小。界面问题还是老大难。烧香拜佛礼拜祈祷,能用的招都用了,就差让纽新兰来的那小子跳战舞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~~~”李乐大笑。
“所以,我让他们都先停了,手头的样品做完最后几轮表征就封存。这几天,该放假的放假,该整理实验记录的整理实验记录。正好跟你去趟丑国,看看那边的实验室,兴许还能有点儿别的启发,等回来,再重新梳理方向。”
李乐听着,“行啊,你这二老板当的,挺有人情味儿,不像国内,没手下那些研究生当牛马使。”
“牛马?”伍岳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。
两人并肩往值机柜台的方向走,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发出规律而轻微的滚动声。
“哪都有牛马,天下乌鸦一般黑,国外的月亮也是月亮,只不过变态的方式不一样。”伍岳说,目光掠过身旁拖着大包小包、脸上写满旅途倦意或兴奋的人群。
“咋?不都说国外的教授导师老板比国内的好么,人美心善,大爱无疆的?”
“嘁,那都是宣传的。你知道么,我读博那会儿,参加一个国际会议,晚上酒会,几个不同国家的同行凑一块儿闲聊。有个UCLA过来的教授,几杯酒下肚,有点放开了。”
他模仿着那种带着点倨傲和理所当然的腔调,“在我的实验室里,电死一个学生,马上就能再招一个。系里申请,学校批准,流程快得很。可要是烧坏仪器,申请新设备、走采购流程、安装调试,没个两三年根本补不上。听听,话否?”
“这话说的,呵呵呵。”李乐笑了笑。
“当然,”伍岳话锋一转,仿佛刚才那略带寒意的“笑话”只是一个引出对比,“欧洲这边,整体环境要好点。主要原因么,一是钱的问题。”
“这边博士生的奖学金,很多来源于政府或者欧盟的专门项目基金,或者学校自己的奖学金计划。钱不从导师个人的项目经费里直接走,至少不完全是。”
“学生跟老师之间,不产生那种我付你薪水,你给我出活的直接、赤裸的经济捆绑关系。这点跟北美,尤其是一些理工科实验室,很不一样。那边实验室的平均气压,肉眼可见地要比欧洲低好几个百分点,学生看老板的眼神,那都不是看导师,是看债主,还是印子钱那种。”
李乐想了想,点点头,“倒也是,国内现在好多也都不叫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