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接通的瞬间,志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:“喂,警察同志,我要报警,有人聚众赌博。”
报完地址,他站在雪地里,寒风吹得手机屏幕都泛了白。刚才掀桌子时手被桌子刮了一下,括道浅浅的口子,现在才感到疼。他忽然想起明月听到烟味时皱起的眉头,想起她手腕上那块在油烟里依然发亮的表——那些被人嚼碎了往泥里踩的话,像淬了冰的针,扎的哪里是他的脸面,分明是她独自撑着日子时,悄悄藏起的那些体面。
警笛声传来时,花婶超市里的喧哗像被掐断的鞭炮,戛然而止。志生没进去看,只是站在路边抽烟,烟头在雪夜里亮了又灭。二三十个人被几个警察堵在屋里,一动也不敢动,不一会又来了三辆警车,赌钱的人一个个抱着头,被押上警车,留下花婶在风雨中嚎啕大哭,她明知是戴志生报的警,此时也不敢再开口骂志生。
明月还没睡,她知道志生出去,就一直等着志生回来,听到警笛声,她吓了一跳,以为是公司出事了,她连忙打开门灯,这时乔玉英听到警笛声也从西边屋出来,她也是怕了,见明月站在院内,问道:“明月,又出事了吗?”
明月说:“不像,好像是花婶家的小超市的方向。”
乔玉英听完,才放下心来,说道:“花婶家也太不像话了,天天聚众赌博,都成是非窝了。”
明月说:“过年大家没事,小打小闹也是正常的,妈,志生出去,一直没回来,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?”
“没事的,你放心好了,一个大男人,能出什么事?”嘴上虽然这么说,还是回到屋里,拿出了电话,准备打给志生。
正在这时,志生回来了,脸色十分难看,乔玉英迎了上去,说道:“晚上也不安稳,又出去了?”
志生说:“烟没了,我去买条烟。”
明月说:“刚才警笛声好像从花婶的的小超市那边传来,是出了什么事吗?”
志生说:“警察来抓赌的,赌钱的人全被带走了。”
明月知道,这大过年的,警察一般不会出来抓赌,一年到头,人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打工挣钱,都活得挺累,过年打个麻将,推推牌九,只要不过分,不产生矛盾,没人报警,是不会下来抓赌的。
明月看着志生。问道:“是你报的警?”
志生想起刚才那些人说的话,又看看明月隆起的肚子,就说道:“是的,是我报的警,抓这帮吃人饭,不说人话的王八蛋。”
明月瞬间明白志生报警的原因,低下头向屋里走,志生在后后面说道:“明月,我求你一件事,把这几个人家里在明升公司上班的人全开了,一个不留。”志生报出了几个嚼咀的人姓名。
明月回过头来,说道:“不用求我,我会一个不留的把这些人全开了,让这些人家也尝尝家无宁日的日子。”
志生回到房间,点燃了一支烟,深深的吸了一口,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话,心如刀割一般,一个好好的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?成为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,让人当笑话讲,志生是越想越气,和衣躺在床上,这片土地养了他三十多年,也是他在外面魂牵梦绕的地方,现在却让他感觉到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,现自己报了警,把庄上的人得罪了一半。明月肯定会开掉那几个人家的家人,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,志生并不后悔自己报警,而是觉得再待在家里,没有一点意思。
后半夜的雪又下了,细碎的雪沫子敲在窗纸上,像谁在轻轻翻书。志生躺在床上,烟盒已经空了,指尖还沾着烟草的涩味。他睁着眼数房梁上的木纹,数到第三十七道时,终于下了决心。
他悄无声息地起身,摸黑收拾好行李。
明月的房间的门关着,里面没有动静。志生知道明月睡得浅,怀了孕的人总醒得勤。他贴着门缝听了听,只有隐约的呼吸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