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九龄的话音刚落,酒馆里的喧闹仿佛瞬间被抽空,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,卷着初冬的寒意,从门缝里钻进来,吹得油灯灯火摇曳不定。 陆小凤沉默半晌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,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桃花眼,此刻沉得像一潭深水。他盯着金九龄,一字一句问道:“除了几位当事人之外,那绣花大盗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?” 劫镖案也好,王府失窃案也罢,这绣花大盗行事干净利落,杀的杀、伤的伤,竟连半点多余的痕迹都没留下,这本身就透着诡异。若说她真的来去无痕,陆小凤是不信的,再厉害的盗贼,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 金九龄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,当下也不卖关子,伸手入怀,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。 那帕子是极艳丽的正红色,在昏黄的灯光下,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妖异。金九龄将锦帕轻轻展开,铺在桌面上,沉声道:“这是在平南王府宝库的门槛下找到的。那地方偏僻,寻常护卫巡逻不到,想来是那贼人离开时,不小心遗落的。” 陆小凤的目光落在锦帕上,瞳孔微微一缩。 那帕子上绣着一对鸳鸯,正依偎在碧波里戏水,周围还点缀着几枝亭亭玉立的荷花,荷叶上的露珠滚圆饱满,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。针脚细密得惊人,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匠心,连鸳鸯的羽毛都根根分明,栩栩如生,显然是出自绝顶高手之手。 “好精致的绣活。” 陆小凤忍不住赞了一句,伸手想去摸,指尖刚碰到锦帕的边缘,又猛地缩了回来。 他是个糙汉子,这辈子打交道的不是酒坛子就是剑,哪里懂得什么刺绣?只觉得这帕子上的图案好看是好看,可除了好看,竟瞧不出半点门道。 金九龄看着他这副束手无策的模样,忍不住苦笑:“我拿着这帕子,找了京城几个有名的绣娘来看,她们都说这针法是失传已久的‘双面锁丝绣’,寻常人别说绣了,连见都没见过。可问到这绣帕的来历,她们却一个个摇头,说不出个所以然。” 陆小凤叹了口气,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。 要是唐大小姐在就好了。 唐婉儿出身唐门,唐门女子不仅擅使暗器,女红也是一绝,尤其是对各种刺绣针法了如指掌。若是她在此处,定能从这方绣帕上看出些端倪,说不定还能顺着针法,找到这绣帕的主人。 可眼下,他身边只有一群糙老爷们,哪里有什么懂刺绣的女子? 陆小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目光再次落在那方鸳鸯戏水的红帕上,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。 江南!薛家! 他想起一个人 —— 江南薛家的大小姐,薛冰。 薛冰的祖母,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 “神针婆婆”,一手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,不仅是女红界的泰斗,更是将暗器与刺绣融于一体的宗师级人物。薛家世代相传的刺绣手法,与寻常绣娘截然不同,说不定薛婆婆能认出这帕子的来历。 更重要的是,薛冰与他有过几面之缘,性子爽朗大方,是个值得信赖的自己人。 “有了!” 陆小凤猛地一拍大腿,把金九龄吓了一跳。 他也不多解释,只将那方红帕小心翼翼地收好,塞进怀里,对着金九龄道:“这帕子我先带走,你派人盯着平南王府和镇远镖局那边,有任何动静,立刻通知我。” 话音未落,他的身影已经如一阵风般掠出了酒馆,只留下一句 “等我消息”,消散在茫茫夜色里。 一路快马加鞭,晓行夜宿,陆小凤竟硬生生在三日内赶到了江南。 江南水乡,烟雨朦胧,薛家府邸坐落在一片荷塘边,粉墙黛瓦,透着几分雅致。薛冰见他风尘仆仆地找上门,先是吃了一惊,随即又忍不住打趣:“陆大侠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?莫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,来向我薛家求救?”
闭月羞花满楼64(1 / 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