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六章 知情人(1 / 2)

来年深秋,接到贺大哥的书信,署名沙门义海,说他即将跟随天叶老和尚东渡李朝弘法。

我不由苦笑,贺大哥真是性情中人,他不得已出家,却从未淡忘前尘往事,他这些年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。

我宁可他前事尽忘,古井无波,一心向佛。

又数年,李朝贡使团进京,有一位使者受了李朝国王亲弟陵阳君之托,捎来贺大哥的信,他的用辞很隐晦,但我一眼就能明白。

贺大哥说他在李朝找到了曾与左芥子交易的金参议,并且意外地发现了当年被金参议带去李朝的故人,彼时他狂疾发作犯下大错,以致这位故人饱受生离死别之苦,实在亏负良多,故而打算留李朝几年,传授那家的子弟一些武艺,让他们得以自保。

听到这里,王恒与小才双目交接,均从对方眸中看到几许狐疑。

这个说法,似乎与李逊之的《荷香楼忆语》不太符合,但却与晋阳君李琣的生母金太夫人的境况有几分相像。

《荷香楼忆语》中李秀才远远目送大船扬帆而去,芙娘蹈水自尽。

而二当家贺太岁的描述中,芙娘被金参议带到了李朝。

李琣生母金太夫人究竟是不是荷香楼女主人芙娘呢?

小才则是想到,小武身手不错,内外兼修,原来是二当家贺太岁的徒弟。

老陈加快了语速,接续说道:

至于左芥子,昔日的义兄,贺大哥远赴李朝就为了寻他问个究竟,但始终没有找到,又经多方求证,金参议当年并没有带回大明人士,一个都没有。

看来,左芥子与金参议的交易确实没有达成,军师也没有将劫到的金银交给左芥子,那么一大笔钱财,流向了哪里?

左芥子是朝廷钦犯,他又以何种方式隐匿在何处?

这些疑问始终折磨着我,让我不得安宁。

我一直在打探黎纨的消息,得知他渐渐成了高不可攀的人物。

黎纨当年秋闱就中了式,等我千方百计找到他的下落,他已杏榜登科,成了天子门生,并且被京兆名门王家榜下捉婿,做了贵家女婿。

我数度求见,想亲口听听黎纨有没有辩解,当日他与钱大哥押送军师去县衙归案,怎得钱大哥无端身亡,死后被他污蔑勾结山匪连劫十户富家,我没有机会开口询问,投的同乡旧交拜帖,都被不分缘由驱逐。

再过数载,黎纨以文官入兵部,统雄师,赫赫扬扬,所到之处,净水泼街,黄土垫道,戒严数里,我与他身份云泥之别,根本无法接触到他。

十年前,钱伯母缠绵病榻,即将西归。

我痛恨自己怯懦,下定决心回到家乡,收集证据,要将黎纨告上县衙,县衙若是不敢接,我散尽家财也要进京敲登闻鼓,朝廷有没有王法我不知道,不妨试一试。

距离县衙西首土地庙之变已经过去了十几年,物证俱已湮灭,我能想到的只有找到当事人。

当日在废园中抢夺钱大哥尸身时遇到的那伙人,手持水火棍,我疑心他们是县衙差役,便从十几年前的公差着手查起来。

县里的铺子,年节时的旧例会给衙门送些节礼。

我家开着米行,又是城里几家南货店的东家,平时节礼是铺子里的掌柜去张罗,只道我初回家乡,着意结交些官面人物,便亲去县衙,两三回节礼送去,同缉捕厅和户房的班头已经十分亲香,又请他们手下的差役吃过几次小酒。

最后锁定缉捕厅的董三郎,土地庙之乱那年,他确定在县衙办差,我同他年龄相仿,时不时小聚,谈得极入港,我多次刺探他口风,但他似乎对土地庙事件并不知情。

天可怜见我苦心孤诣,有日我在横街酒馆请董三吃鲜鱼,来了个破衣烂衫的中年汉子,左腿瘸了,他大约不超过五十岁,境遇堪忧模样显得十分苍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