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来挺好笑,许栀很久没有带一兵一卒的走在街上。原本她选今日这样轻轻松松的出宫,也是想着见完哥哥,还有一件事。
她那会儿正是被解拘禁的关头,李贤说明,朝廷已经在制书说明重新发放她的俸禄与食邑。
于是许栀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,许了小拂要去她婚礼的事儿。
只见李贤亦在一旁,模糊不清的说着‘好’。
他在接替了冯劫之后,那是三天两头有事没事都要来一趟,恨不得合宫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,这是他可以走正门的特殊待遇。
小拂入宫时间很晚,她哪里知道芷兰宫里的露天院台在成为实验田之前,也曾风花雪月,清雅典致。十年前,这里的花很多,土地也不空闲。昔年嬴政为郑璃种上一片梅林不够,后来他的女儿也曾为一个人在满宫植遍月季。
“殿下总不能如此霸道,强令别人不能收下臣的好意。”李贤说。
他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脸面二字的含义,在芷兰宫里,仿佛他就不是那个冷酷残忍的监察大人,也不是芷兰宫的客人,他更是凭借着自己捡了点墨柒书里的东西,试图与人客客气气说话。
不过李贤这人,一旦他想要恭维什么,自能做得滴水不漏。
而许栀早就看穿他的表演,这么一来二去,过了一个月。
宫女们八卦着,更在某人特意的渲染与传播之下,小拂恍然大悟——原来公主殿下正是与李监察青梅竹马,这才不肯去楚为后,而要和他逃婚!
他变着法子通过别人,来向公主表达的示好之意,简直是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。
“我与檀郎一辈子都会记得公主殿下和李上卿的大恩……”
李贤很是受用这种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的恭维。
几日后,他拿来封盖了印的封书——是份房契。
许栀让他把房契还回去,说她自有安排。
“殿下真的让臣退回去么?”李贤问。他看着她,“你若不想补偿她,怎么要让沈枝去查城中哪里有空的宅子?”
许栀没说话。
半响,她开口,“但那是我的事。”
他最对她这样的态度感到不快。
她越是要这样与他划分得泾渭分明,他就越是不让,越是要让她知道,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利益体。
他轻笑,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公主该清楚,不必让臣来一一为公主分析利害。你若要想顺顺利利出宫,那么芷兰宫中各项支出便不能给人以口舌。”
许栀兀自笑笑,她有自知之明,千金万银都拿去操纵做局了,没什么钱捏在手里。
她现在无法惩治胡亥,也真的想补偿小拂。
她让沈枝去查过,她之前对金钱没概念,可自从被罚了俸之后,咸阳地贵不是虚言。
加上许栀还记得些文献:西汉武帝时期,长安北阙甲第的宅院售价高达每宅四百金,相当于长安县令八十年的俸禄。
何况是咸阳是帝国首都,其地价只会更高。
她看向他放在案上的房契,“这要花很多钱。”
他见她态度软了下来,很快换了个说辞,望着她的眼睛,“是臣没有在一开始处理好胡姬,臣也有错……若说要补偿,臣原该可倾囊相予。殿下,如何能说没有臣的事……
…殊不知,一旦李贤开始装起来可怜,许栀心里那点儿对‘他的钱的尊敬’就消失了大半。
“如此,小拂可以时常与她丈夫相见,她会很高兴的。”她说。
“臣只想让殿下欢喜。”他说。
他脸上挂着种淡泊名利的神态,却如何也学不来云淡风轻。
开始是在好好说话,却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对案。
他覆住她的手。
但许栀的手很快从他的手里抽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