脂轻荡。巧笑千面,来来往往。美人妆,名利场。是烟花,落在红烛帐。
红兰喘着气惊醒,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无法言说的恐慌。是酒水沾污她罗裳。何其屈辱,何其无措,何其彷徨。
快了,红兰手指轻轻扣在掌心。
她与张生做了交易,由[略败州]出面,替她拿回那张束缚她半生的死契。自由似乎触手可及,可为何她心底涌起的不是喜悦,而是更深的恐慌?
这么多年,她早已习惯分裂的人生。白日是[胭脂阁]卖笑的名妓,黑夜是[断魂亭]夺命的探子。她几乎忘了自由呼吸是什么感觉。或许她早就死了,神魂燃尽,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。
“亲人?或许我有一条关于亲人的消息要告诉你。但我不确定它有几分真。” 柳玉楼思索片刻,还是开口。
红兰能应对所有表情,此时却心里一慌,竟然不想听。她见过无数或谄媚、或算计、或凄楚的神情,早已百毒不侵。但今天,她居然想起了妹妹,想起了那双总是小心翼翼望着她,带着讨好和深深孺慕的眼睛。那眼神曾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,只要看一眼,她整个人心就化了。
“你的妹妹叫青团吗?”
柳玉楼的声音轻柔。红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,下意识应了声。
随着少女的叙述,另外一个版本在她面前展开。
她又回到了当年的瓦房。一大群面黄肌瘦的孩子挤在一起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。,他们像待售的牲口,等待着被不同的买家挑走。斗兽场的走了,赌坊的走了,一个穿得朴素,眼里却闪烁着精光的人走了进来。
姚红兰一眼就看出,这不是好人。
的确,这是[胭脂阁]的鸨母。
只要再等等,再等等……她听说州主在招婢女,只要她来,红兰自信一定能选上。只要撑到州主府的人来,以她的聪慧和样貌,一定能带着妹妹脱离苦海!
想着未来,姚红兰双眼都亮了起来。她轻轻握住妹妹的手,可妹妹却突然把她推出来:“大人,带她走吧!”
满心期待,瞬间化为齑粉。那一刻,姚红兰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。
这刻骨的仇恨支撑她活了下来,也成了她心中永不愈合的伤疤。她后来无数次为妹妹找理由,说她是为了求生,迫不得已。却也彻底给她认了罪。
但如果,如果并不是这样呢?
红兰越想越心惊。记忆被颠覆,可她不敢推开门。
她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细节。鸨母到来的前一天晚上,青团曾消失了大半夜。回来时,浑身都在颤抖。
发生了什么?到底发生了什么啊?
红兰想穿越回去质问,想揪住她的衣领,想把那个疲惫沉睡的自己唤醒。却只看到妹妹小心地钻进了自己怀里,温暖异常,也颤抖得异常,仿佛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。
那是记忆里最后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