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王常林已在铁窗内度过了足足十一载,但在吴瑕和王果的家里却始终为他保留着一个房间,用具一应俱全,卫生每周打扫。兄弟俩全都盼着父亲有朝一日可以沉冤得雪、平反归来,好让这个房间物尽其用,让他得享天年。
和外部简约的装潢风格有所不同,王常林的卧室充盈着古色古香的中式气息——
手工藤椅搭配了檀木家私、俊雅文竹映衬着水墨屏风,最显眼的要属房间中央的一张木工台,上面浸润着岁月的斑驳痕迹,一看便知是过去常用的老物件。
“我爸空闲的时候喜欢做点木工,过去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是他亲手打的,用的就是这张木工台。”吴瑕边说边轻抚过遍布挫痕的台面,仿佛每一道沟壑里都承载着他对父亲的记忆。
聂冰在床头上方看到了一个精美的壁画式木雕,刻的是父子三人其乐融融,人物肢体比例协调、表情神态栩栩如生,一眼就能看出雕的是王常林自己,以及幼时的吴瑕和王果。
“匠心独运、惟妙惟肖。伯父的木工手艺确实不错。”细看之下,聂冰发现那木雕上还留有一个不小的缺口,像是硬给掰去了一个人物,想必那曾是吴曼珍所在的位置。
“雕了吴曼珍的那一块是我被掰断的,那个时候,我觉得她不配出现在这块木雕里。”
吴瑕的话印证了聂冰所想,他曾在“吴曼珍被杀案”的卷宗里看到过大量的走访记录,从邻居的笔录中、麻友的笔录中、许多个认识吴曼珍的熟人笔录中,大体可以知晓那是一个作风欠佳、放荡泼辣的靓丽女人。
似乎那片棚户区里的男人们都觊觎并垂涎着她,但她哪里看得上那些同在鸡窝里的土公鸡,她誓要飞上枝头搭凤凰。
吴瑕生父的身份一直成谜,20多年前的吴曼珍是被人抛弃后,乱着一头长波浪、挺着一个大肚子,在弄堂女人们的唾沫星子里,被土公鸡里最不起眼的王常林给接盘守护了。
“没想过去找找你的亲生父亲?”聂冰问道。
“王常林是我唯一的父亲,血缘上的生父不过是了一颗精子罢了。万一那个人政治成分复杂,影响了我的从警生涯,反而得不偿失。”吴瑕答得坚定而理性。在棚户区生活的这20多年里,他早已从邻人七嘴八舌的流言里,把自己的身世拼凑出了大概,不知几分真假,勉强算个眉目。
早在上个世纪末,有不少港商、台商来到内地淘金。那时的吴曼珍刚从中专毕业,学的是当初最紧俏的酒店管理专业。她很快就以美艳的容貌、窈窕的身材赢得了一份在五星酒店当接待员的工作,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个个非富极贵,终于在某一个晚上和某一个富商一拍即合,得偿所愿,成了一对露水鸳鸯。
可惜,好景不长,吴曼珍的算盘终究没能打对。那只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“洋”凤凰管玩不管娶,哪怕她已经珠胎暗结、身怀六甲,对方却只是扔下一沓钱,便一走了之。
自此海峡两岸,天各一方,任她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吴曼珍当是爱,自此找到了一只金饭碗;负心人当是嫖,不过是傻女想要傍大款。
“想得很周全,觉悟也很高,是你做事的风格。”聂冰没有过多置喙吴瑕的家事,完全尊重他的决定,自己才刚落座藤椅,甄猛就打来了电话。
“过来。”聂冰没有立即接听,而是朝吴瑕一招手。
这时的吴瑕正准备坐去另一张藤椅,手腕却被聂冰猛地一拽,整个人顿时被他拉到了跟前。
两人才一凑近,小狐狸就领会出了几分暧昧的深意,墨眸亮目间闪烁着撩拨的光,轻声问道:“你要我坐哪儿?”
聂冰一拍双腿:“坐这儿。”
他话音一落,右手又微微用力,当即美人入怀。
手机还在持续响动,聂冰暂时也没顾上接,照着吴瑕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