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刻跑去了电话机旁,拎起听筒就要报警。可就在电话快要接通之时,一只涂着红指甲的女人手豁然摁下了挂机键。
小吴瑕抬头,看到了母亲吴曼珍的脸,咬牙低喊“他摸小果了!我亲眼看见他摸了!”
“大人的事,小孩别管。”吴曼珍捏着一沓红色的百元大钞,说道。
吴瑕的眼眶渐渐红了,他沉默地盯着吴曼珍,大大的眼睛里硬生生地睁落了一颗眼泪,嘴里重复着“他摸了小果,我看见了!他不是好人!”
“别闹,这个礼拜天,我让王常林带你们出去玩。”吴曼珍伸手去拿听筒,可对面的那只小手却死死拽着,硬不松手。
母子二人历经一番角力,听筒最终还是被吴曼珍夺了过去。吴瑕趁她反应不及,一把抢过了那六张百元大钞,扬手一挥,洒了一地。
“你要死啊!”吴曼珍这下来了火,面朝吴瑕便是一通吼,“要不是王常林在外头没本事,你妈我用得着这样么?”
少年吴瑕抹净眼泪,冷冷反问“有你这样当妈的么?”
这一问让吴曼珍彻底炸了,照着吴瑕的脑袋挥掌要打,手还没落下,边上的王果竟突然冲来,牢牢抱住了哥哥吴瑕,嘴里发出“啊啊”的叫喊,似在恳求母亲不要动手。
当天夜里,深觉憋屈的吴曼珍又把怒火转嫁到了丈夫王常林的身上。
每逢单方面挑起争吵,吴曼珍总是新账旧账一并全翻,打王常林进单位工作开始数落,骂他在厂子里干了二十多年,有觉悟却没本事,做到头也就是个车间副主任;临到国企改革,职工下岗,他那耿直的脑瓜又像是被门夹过似的,打肿脸来充好人,把留岗名额拱手让给困难户;买断工龄的钱一共也就十来万,还让他挪走一部分,屯了一堆推销不出去的取暖器,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做生意的面相……
一旦吴曼珍骂起人来,唇似刀,舌如枪,喷出的话戳心扎肺,非得把对方的自尊揉烂捏碎,掷到地上再辗几脚。
王常林却只听骂不回嘴,由她发泄,任她撒泼,实在闹得狠了,就劝一句“行啦,小瑕还在阁楼看书呢。”
“小瑕跟你有什么关系?他姓吴,你姓王!”
这话一经掷地,王常林整个人微微一顿,忽听阁楼上“哐当”的一阵响,像有书本、文具被人猛地拂落到地。
吴曼珍仰起头来开骂“闹什么?没良心的小畜牲,我才是你亲妈!”
骂声传到阁楼上方,回应她的仍是一串砸东西的“哐哐”连响。
眼看吴曼珍撸起袖子就要上楼,王常林赶紧拦住她,连连说着“我来我来”,赶紧抢在她前头上了阁楼,冲书桌旁的吴瑕眨了眨眼,假意训斥“小瑕!你这是什么态度?你要是再这样犟下去,用不着你妈出手,爸都要拿皮带抽你!”
楼下的吴曼珍听着仍不解气,扯开嗓子又叫骂了一阵。整个斥责过程,王常林时有配合,却全是真戏假做,一头稳住妻子,一头安抚儿子。
看着父亲一人分饰两角,怒骂搭配眨眼,活脱脱成了一块夹心饼干,蜷缩在床角的王果情不自禁地咧开小嘴,笑了。
等到楼下的吴曼珍消停后,王常林蹲到书桌旁,压低嗓子问吴瑕“告诉爸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从始至终,吴瑕一直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,此刻听见父亲发问,他侧过头,一双大眼明亮而忧郁。
“爸,我想改跟你姓。”吴瑕说。
王常林一怔,随即面露笑容,揉揉吴瑕的头“乖,叫王瑕不好听。不管你姓什么,你都是爸的儿子。”